产粮不多,刀子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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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下)

结果她还是没有走成。

早晨来的时候分明是晴空万里,她一踏出门却是下起了雪,到现在日薄西山,院子里已然积了厚厚一层雪。

莫不是上天都盼着她留在这儿?

她撇了撇嘴,只得暗暗祈祷政府的人不要太快找到她——可转念一想,她这样,大概,也不算在履行审神者之职吧?

没错没错,她现在只是以一个客人的身份拜访这座本丸,而恰好本丸里都是她的旧交罢了。既然如此,若是政府最终剥夺了她继续担任审神者的权利,她是不是也能以客人的身份……?

不能的,政府会派遣其他审神者接任。这个本丸里的刀剑身上流淌的都是她的灵力,新的审神者多半会将她拒于门外,遇上狠厉些的,说不定会将这些刀剑一股脑丢进炉里重锻一遍。将心比心,换作是她,恐怕也难以接受自己的刀剑身上有别人的印记吧。

不过话说回来,真是不可思议呢,整整两年,这个本丸都没有新的审神者接管……

“主君,可是饭食不合胃口?”

经太郎太刀一问,她才发觉自己已经用筷子戳了碗里的饭许久了:“不,很美味,辛苦你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同本丸里的刀剑共同进餐,也或许正因如此,一顿饭都吃出了与两年前不同的滋味。

大概是确定了她的脾气好了不少,一桌刀剑也不拘谨,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高兴。太郎太刀喜静便也不去掺和,只时不时给她布些菜。

两年前她窝在锻刀室里没日没夜地想着怎么锻出三日月宗近,一日三餐都是一个人草草解决,现在同刀剑们坐在一道,总算有些家一样的感觉了。

是家。

他们不是死物,是朋侪。

若说之前她还可以刻意保持距离全身而退,那么如今,她要怎样狠得下心弃他们而去呢?

许是正说到了兴头上,那边突然有人抛来一句:“主君一会儿一起玩雪吗?”

“好啊。”竟是轻易地说出口了。她懊恼地咬住嘴唇,不期然对上了太郎太刀的目光。

宠溺又温存。

想是真拿她当孩子看了。

一时心血来潮与孩子们打雪仗,结果自然是她败了。她怎肯善罢甘休,不依不饶地又玩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太郎太刀发话了才不情不愿地回了屋里。

人类的血肉之躯终究不似刀剑那般不病不死,折腾了一个晚上,夜里她便发起了低烧。

发不发烧她不知道,她是迷迷糊糊被太郎太刀叫醒的。她被裹了两层被子,斜倚在太郎太刀怀里,小口小口地啜着热水。

“唔,其实这点小病我睡一觉就没事了。”

“人类身体脆弱,我怎敢怠慢。”

她不满地撅了嘴——之前也是,嘴上说着漂亮的场面话,行为却是极其霸道的。

记得从前在图鉴上看到过,战国时代直柄真隆曾在姊川合战中独自挥舞太郎太刀,一骑当千,后太郎太刀被供奉在千代鹤神社中。总之,神刀大人做这些伺候人的差事大概也是头一遭。

“那个……”她想起太郎太刀熟稔的照顾人的手段,不好意思地将半张脸埋进了被子里,“这两年来麻烦你照顾短刀们了。”

“近侍的本分罢了。”

他回得冷淡,她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又小心地问:“你明天能不能别把我走的事告诉短刀?”太郎太刀不回话,她便也自顾自说下去:“要是他们知道我走了,指不定得多难过呢……尤其是五虎退那孩子,从前倒也还好,如今他一哭,我怕是连步子都迈不动了。”

“……那就留下来。”

“不行啊,政府那边你是不知道,他们一向是不近人情的……”都说人在病痛中会比平日里更软弱些,也许正是如此她才委屈地驳了太郎太刀的话,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身后的人久久不曾回应,她以为太郎太刀睡着了,轻手轻脚地往外挪,谁知被他抱住了。她吓了一跳,正想挣开,又听他说道:“主君待我同短刀们终是不同的。”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是太郎太刀轻轻环住了她。那样一个谨慎的怀抱,仿佛稍用些力她就会消逝。

“短刀们曾经被主人随身携带,因而熟谙世事,也便晓得如何讨人欢喜。我身为大太刀,所知也不过退敌之计,顿口拙腮、词不达意,却并非不知主君冷暖……”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图鉴上所言——真柄直隆深入敌阵时被向坂三兄弟讨死,弃太郎太刀自尽。

太郎太刀的话突然顿住,随后让她躺下,道:“是我疏忽了,时候不早,主君早些休息。”

她依言乖乖闭上眼。

许久黑暗中传来了极轻极轻的一句:“我并非乐见主君离去。”像是自言自语的叹息,那之后又过了许久,久到她几乎以为方才那句话是她的错觉。

“只是主君所愿,我必尽力达成。”




尾声

“主君?”太郎太刀将早餐端进来的时候,就见她呆坐在榻上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他便走过去,为她梳洗穿衣。

她也乖乖配合,过了一会儿回神问:“如果我锻不出五花的太刀你们会嫌弃我吗?”

太郎太刀给她穿好了衣服,手中的动作不停,拿起了桌上的梳子给她梳头,葱白样的手指在发间穿梭,煞是好看。他未曾束发,黑色的发丝不时与她的交缠在一起,他竟不忍分开。

“不会。”

他答得敷衍,她不满意,又追问:“那搓不出金刀装呢?”

这回她扯住了他的袖子,他只得停下了动作,说:“主君的话,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不嫌弃的。”

话语中的宠溺和无奈她听得一清二楚,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放心地问:“当真不嫌弃?”

那欣喜又带些羞怯的小模样逗乐了他,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毛茸茸的、小动物似的:“自然是真的,若是……主君留下的话。”他冷静下来,将手拿开,继续梳着她的头发,握着梳子的手因着用力发白。

“留下是不行的……”她忽而玩心大起,拉长了声音,果不其然感觉到身后的太郎太刀一僵,又掩饰一般去拢她的发丝。她高兴了才接着道,“不过我昨天晚上想了一下,如果靠着两年前我在这里写成的三日月宗近研究报告,政府里那帮想三日月宗近想疯了的老学究肯定会答应让我成年后复职的!”

太郎太刀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喜讯吓懵了,淡色的唇微启,一双金色的眼里映着她狡黠的笑意。她故作伤感道:“本来你们或许会遇到资质比我好得多的审神者呢,你们大概是失望极了吧……”话音未落,太郎太刀便拥住了她。

隔着衣物她也能感觉到他手臂和胸膛上虬结的肌肉,与冬日早晨截然不同的温度沿着接触的每一寸体肤渗入。许久,颈间才感受到了他颤抖着的吐息,他蹭了蹭她的脸颊,低低地吐出一句“不是梦”来。那声音低沉醇厚,美酒似的微醺,她一时间心猿意马,不自在地揪着衣摆,半晌才小声嘀咕:“可是我还有两个月才成年哦,政府一定会派其他审神者过来的,你们可千万要抵挡住诱惑!”

太郎太刀轻笑一声,呼吸扑在她耳朵上痒痒的:“那些人之前来过几次,不过都被我拒绝了。”他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亲吻她的额角:“两年都等得,还怕这区区两个月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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